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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五)

启程(五)

“真是被小看了啊。”

爱米娅发出不满的嘟囔,对抗般用双手捏紧了普通的木棍。

确实只是根木棍而已,既没有刻上什么魔法阵,也没有得到神秘力量的加成,大概是临时从廉价木制扫帚上拆下来的,根本算不上是个武器的武器。

但长度适中,和她原先使用的太刀差不多,应该可以死马当活马医,就算损坏了也能其它的扫帚“借用”一下。

而那柄实用性还比不上木棍的太刀,仍旧作为累赘老老实实呆在少女的腰间——倒也不算完全的一无是处,指不定能发挥一下障眼法的用处,让对方花费多余的精力去提防。

但看样子,黑衣面具根本没把爱米娅视为一个对手。

那是高高在上的,将之视为死物、柔弱待宰的小动物、不值一提的玩具那般,轻蔑地俯视着的眼神。

令爱米娅心生不快。

我能感受到少女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厌恶,若要在记忆中翻找出什么能与之针锋相对的同类,大概蟑螂可以排的上号吧。

因此,双方不存在对峙。

先动的一方,是黑衣面具。

两人的距离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就被缩短,纯粹且不带任何杂念,仅仅是为了杀死对方的那抹银色咆哮着冲向爱米娅的脖子。

一击必杀。

包含着如此的信念,剑身上附着澎湃的魔力,仿佛无论任何事物都可以削成两半。

在这个世界上,魔力乃是构成一切的基础。

也就是说,魔导师也好,战士也好,他们的行为都以魔力为基础动力,不存在“纯粹的肉体行为”。

万物皆是如此。

所以,战士们以“强大的力量自傲”,事实上只是因为他们拥有异于常人的自傲魔力、凌驾于他人之上的绝对力量,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架势,也不需要什么技巧,更不用提健壮的肉体,只需要向刀刃中注入魔力,牵引着元素聚集起来,刺出那一剑,便能轻易了结对方的性命。

何等的邪魔外道。

已经忘却了先祖们是为何能够在“高等种族”的威胁之下,仍伫立于大陆之上,并夺得霸主的王座。

不仅是为了对抗君临大陆的存在,同时也为了能够斩杀与自己为敌的同胞。

“「两仪流·玄武」。”

少女并未害怕地向后退却,也并未一鼓作气地往前踏步,她只是单纯地立于原地,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就像是张开了网的蜘蛛,等待必定会落入口袋中的,横冲直撞的小飞虫。

就如眼前的黑衣面具一般。

对极富攻击性的古流剑术「两仪流」而言,「玄武」是针对人类的防御型招式,在有魔力的加持下就像是拥有传说中的圣兽那般恐怖的防御力。

但是,只在角落安静地等待猎物的上钩,不是她的风格。

于是,她动了。

上半身向前微倾,扩大自己的间合,化身为蓄势待发的毒蛇。

黑衣面具似乎感受到自己反而变成猎物的事实,这股反常的气势令他不由得迟疑了一下,而爱米娅则看准了这个机会,面无表情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

她的目标,是黑衣面具持械的手腕。

如预料中的那样,发出清脆的打击声,切实地命中了。

那是超高速的,满载力量的进攻。

打从一开始,爱米娅就没有防御的打算,「玄武」的架势只是为了迷惑对方的眼睛。

倘若没有特殊状况,没能对这一击作出反应或者提前警戒的人,手中的武器一定会因此而脱落,若是真刀的话,那只手已经不存在了。

但是,并没有击中肉体的实感。

长剑依然被握持在黑衣面具的手中,仅仅只是偏离预定的轨迹,并停下来而已,随时都能做出反击。

木棍发出啪嚓的声音,从击中的部分开始断裂。

除了爱米娅太过强大的力量以外,跟黑衣面具手腕上的东西也有关系。

“是手铠么。”

爱米娅眯细着眼睛,出现预料之外的状况令她很不爽。

“呼呼呼……真是惊人,刚刚那个是‘剑术’吗。”

黑衣面具保持着那副被木棍击打到的状态,发出沉闷的笑声。

“看不清,完全看不清啊,不过,想靠一根从扫帚上扒下来的木棍打败我,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的确有些勉强,不过……只是自卫程度的话,姑且算得上绰绰有余。”

“自卫……哈哈。”

察觉到气氛不妙的爱米娅丢掉手中的棍子,并往后退了几步,顺手重新拾起一根扫帚。

同一时刻,黑衣面具身上爆发出强大的魔力,庞大的暴风涡流开始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肆虐,几乎要将爱米娅整个人掀飞出去,还没捂热的扫帚已经成了风中残烛。

那是“我开始认真了”的宣言,看来之前根本只是把爱米娅当成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而已,以为能像玩弄蚂蚁一样随意按死。

不过我在意的并不是黑衣面具的实力。

“何、何等深得精髓的招式!”

我下意识地夸赞起黑衣面具,而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发出不屑一顾的冷哼,吃了一惊吗?

大概是因为是幼龙的缘故吧,他没把我当成需要注意的目标,毕竟在主人受到攻击的时候依然蜷缩在脑袋上看戏,彻彻底底将我当成未驯化的类型了。

简单来说,我是可以被当作“战利品”的目标——但不管怎么说,是龙呢。

“真是令人失望。”

“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因为解放魔力的影响就开始站不稳脚跟,看来你跟错主人了,白龙。”

“的确,我认为普通的白色还是有点太朴素——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跟我的话题似乎不在一条线上。

爱米娅咬牙切齿的腾出一只手捂着裙子,但她现在并未感到害羞,反倒开始散发出骇人的杀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其针对的目标也有我。

“气势倒是不错,「风啸」。”

然后,化作了一枚恐怖的炮弹,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挥舞着剑,迅猛的斩击之中携带着暴走的风刃,将四周的墙壁刮出无数道伤痕。

同时也将爱米娅作为防御资本的扫帚撕了个粉碎,衣服也出现了些许细痕,但是没有伤害到她的身体。

魔力排斥反应。

作为战士而言,是被后天训练出来的被动防护能力,唯一能够与魔导师相对抗的资本。

多亏有那一层淡淡的青色薄膜包裹着,元素的侵害并不怎么有效,但她现在手无寸铁,只能一边躲避着袭来的长剑,一边向角落慢慢后退。

闪亮、锐利的剑刃,依旧能轻而易举地切开、刺穿、斩碎人类脆弱的肉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还有武器吧。”

爱米娅侧身闪过竖直袭来的剑刃,可还不够,黑衣面具空出来的一只手已经举到少女的面前,五指紧握着压缩在一起的风团。

看来她没能预料到这点。

不使用魔法阵的增幅,单纯将元素挤压在一起的“粗暴攻击”,因为其杀伤力会被魔力排斥轻而易举地抵消掉,甚至有可能伤到自己,所以很少人会去使用这种花招。

却是连只要稍微接受指导的幼童,也能带着笑脸用以伤害他人的“恶作剧”。

拳头用力敲打桌面的爆鸣响起,爱米娅跟随着暴乱的风元素一同被震飞了出去,像是纸片一样飘落在角落里。

还不至于让爱米娅受伤,只是提前切断了她的退路。

想杀一只善于闪避的蟑螂的确让人有些烦恼,但只用杯子倒扣在那之上,便能随心所欲掌控它的生死了。

“咳咳……”

用冰冷的视线与黑衣面具对视着的爱米娅,被烟尘呛到而轻咳出声,看来还能勉强站着。

受到魔力排斥抵消的只有魔力,冲击力不会因此而消失。

“就算被逼迫到这份上也要隐藏么?”

他的确有在顾虑着那柄**就会丁零当啷碎一地的东西。

“还有,那条龙……”

在对我仍然牢牢趴在爱米娅脑袋上的事感到好奇么?

不是我吹嘘,我对于自己驾驶魔导机车的水平,还是很有自信的。

他再次挥剑。

“「岚切」。”

“「两仪流·夺刀」。”

然而,比黑衣面具发动战技的速度要更快。

爱米娅直直冲进对方的怀里,穿过疯狂聚集起来形成防御层的风元素。

但那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投怀送抱,更像是精确命中目标的箭矢。

她的左手压制着黑衣面具持剑的右手,另一边的拳头却同时顶上了他的下巴。

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寄宿在那娇小玲珑的白嫩拳头上,因为身高的缘故不得不跃起进行打击,导致威力比预期的要高上一些。

干脆利落的碰撞声回荡在这狭小的空间之内,黑衣面具的起飞在接触到的那瞬间便已经开始,像是条麻花一样以空中旋转着,发出难堪的声音跌落在地上,溅起些许灰尘,那柄剑也掉到一边。

结束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如果有武器的话,这家伙不过是只杂鱼而已,根本不需要进行这种程度的欺骗吧。”

我打着哈欠说道。

黑衣面具一动不动地躺着,看样子已经失去战斗能力了。

“我也没想到对方那么弱,刚才那一下貌似把他的手腕连同铠甲一起给捏碎了……啊,打下巴的那一拳有好好收敛哦。”

“你倒是挺有兴致嘛,扮演弱势角色很好玩么。”

“想着要稍微发泄一下啦,谁知道他是不是有看到我难堪的样子。”

爱米娅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整理着仪容,走到黑衣面具的身边,拎着对方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没有反应,像是个软绵绵的超重布娃娃。

“貌似已经昏迷了,不过姑且还活着,放在这里等人报警吧。”

“你对他的身份不觉得好奇么?”

“有点吧,但我感觉了解之后可能会没有参加庆典的心情。”

真不知道该说她是没心没肺还是什么,脑子里面大概被那些食物给塞满了吧。

不过倒不是说我会有什么意见。

“和你同学院的学生被这种来路不明的家伙跟踪呐。”

“……”

爱米娅想要忘了这点。

她逃避似的当作没有听到我所说的话,继续装成对黑衣面具有兴趣的样子,开始在他的面具上动手动脚——看那架势似乎无法完全取下来,可能是用某种术式与脸连接在了一起。

她的心情又开始向大杂烩靠拢。

我虽无意挑起她的不满,但总觉得不能放着不管——倘若这样跟她说后,大概会被发一通脾气,然后拽着尾巴到处乱甩,亦或是干脆不再与我交流,用冷战的方式解决问题。

“虽然是比杂鱼等级高点的人物,但也还算有点程度,而且根据他的话来判断,似乎不止有他一个人呢。”

“……”

“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一整个组织围绕一个人团团转?”

“……希娜露·梅兰尼斯。”

爱米娅失去了兴趣,将黑衣面具无情地扔回地面,然后朝着街道的方向前行,穿过黑衣面具所设下的结界,进入被行人堆满的、阳光明媚的庆典中。

自然地融入到人群中,并且已经拿着盘子物色食物的爱米娅,不得不说她的适应力十分强悍。

没人在意她微微有些衣衫不整地脏乱样子。

“蓝色头发,胸部很大,温柔的美人,是非常受欢迎的类型。”

“嫉妒?”

“当然了,是个女孩都会嫉妒。”

说着理所当然的话,她开始吞噬着盛满盘子的食物。

就算她这么说,我依然没什么实感——倒也不是没在爱米娅的记忆中看到过名为希娜露的少女,只是与她相比,爱米娅的特征更符合我这老古董的审美观。

白皙的肌肤,娇小的身材,灰白色的长发。

有些别扭的性格,还有战斗时凛然的气质——或许只能称之为“可爱”。

抛去身为契约者的偏爱之外,爱米娅·拉法叶的确是个令人窒息的美少女。

“能够被你所嫉妒的人啊……该不会是某尊女神吧?”

“怎么可能,只是我单方面——咳咳、咳?”

大概是听明白了我在拐弯抹角地夸她,爱米娅被食物噎住了。

这家伙脸红的模样还真是让我感到十分愉悦。

丝毫不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我继续着希娜露的话题,用尾巴轻拍她的背部。

“那个少女有跟什么人结下怨恨吗?”

“咕呼……这我倒是不怎么了解,不过在学院内她和所有人都相处得很好,是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学姐型角色——也确实比我大上一级啦。至于学院以外的事……就不在我所知晓的范畴了。”

“也许是家族的问题。梅兰尼斯是贵族姓氏么?”

“我从没听她说起过家庭的事,也许会有点关系,谁知道呢。”

“……当初就该直接把那个面具的四肢打断,然后再从他嘴里撬出点有用的东西,何必要强行周旋半天。”

我微眯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几个从我们面前经过,行色匆匆的警卫人员,他们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去了,应该是幻觉结界失效后黑衣面具被发现了吧。

意识到有可疑人员混进来后,曼德海姆的警戒级别应该会继续加强,这样也能确保对方不会轻易下手。

爱米娅这家伙,从一开始就在演戏。

“像这种大城市,监控魔力的装置到处都是,黑衣面具那种肆无忌惮地使用结界和魔力的家伙应该早就引起注意了,真是史无前例的白痴杂鱼,没被警卫抓个正着已经很好啦。”

“真不知道这庆典还能不能平安无事地举办下去呢。这帮人很明显是有备而来,说不定会闹翻天呢。”

“不要在那边说些会让人沮丧的话!”

怕是会突然跑出个人抢走她的食物,爱米娅突然畏首畏尾地护着自己的盘子,气呼呼地用那双黑瞳瞪了过来。

“不是我自夸,龙的预感是很准的。”

“我——才——不——要——听!”

“这两天我会在城里尽量多转悠转悠,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希娜露……不用担心,我晚上会回来找你的,所以找旅店的事情拜托了。”

“什么?你只是想把麻烦的事情都推给我,然后自己跑出去玩吧!还有,没人会担心你啦!”

少在这种地方敏锐了,快点去吃你的大餐去。

我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

“我不在的时候也要努力,加油,爱米娅。”

“少自说自话了,你这臭龙!我要把你卖到宠物餐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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